【叶翔】镇墓兽(完)

*阴阳师叶x祸津神翔

*平安时代

*故事转述形式

*oo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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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值烟雨季节,一路山路泥泞难行,抵达平安京时,比信中约定的时间晚了近五日。顾不上歇息,在客栈卸下行装,换下一身风尘,我领着随从助手二人迅速赶往委托人府中。

 

委托人是京中的显赫人物,哪怕是我这种久居山林的人都对他家中那位神女有所耳闻。传言说府上的夫人为其诞下一位神女,生来拥有通灵之力,且貌美倾城。神女如今年满十六,值出嫁之龄,众多人家皆上门求亲,大多都失望而归,其中更是有直接被拒之门外的恶人。

 

我不知这些小道传言有几分真假,但从委托信所述看来,需我对付之物大致与这些事情有关。

 

落座于前厅,片刻后我的委托人领着一位妙龄少女前来,坐于主座,少女身披樱色衣裳,略微颔首,宛如在这阴雨绵绵的日子里仍娇嫩盛放的樱花。

 

“碍于天气,姗姗来迟,还望大人见谅,亦盼小姐未受妖怪骚扰,一切无碍。”我领着随从朝两位欠身行礼,为自己的过失致歉。

 

幸亏这位大人是通情达理之人,他朝我摆手,笑道:“大人无需抱歉,是我考虑不周,这烟雨季还请大人出山相助,怕是山路难行,大人也是劳累万分。只是这妖,实在难缠,现于京中的阴阳师均对其束手无策,唯有请大人出山。”

 

我笑着点点头,回答道,这种难倒众人的妖怪,我亦是很想见识一番。

 

“只可惜啊,怕是要大人白走一趟了。”他露出抱歉的神色,“就在四日前,已经有一位高人将其降服。”

 

我有点诧异,追问此人是谁?那位只惋惜着摇头,说不知其名,只知这位姓叶,先前从未见过,是生面孔。

 

对此姓氏我同是毫无头绪,能将难倒平安京众位阴阳师的妖怪降服的高人,竟是一位生人,我对其是十分好奇。大概是我的神色把我心中的好奇之心道尽,我的委托人再次笑道,大人何不随我们前往偏厅,我们边品茶边听小女诉说?他身边的少女朝我微笑点头,虽为同性,我亦能想象为何众多男子均为她倾倒。

 

细雨淅沥,茶座侧边便是后山,纵是午后,山林在这种阴雨天里仍显阴森,深绿的树叶沙沙作响,如同在为少女的故事配乐。

 

我的委托人事务繁忙,留下令媛代他招待。我对此颇为满意,少女在他离开后便放松下来,不再像刚刚于前厅那般拘谨。

 

“大人,故事有些长,若有不明白之处,请务必提问,小女定会解答。”她说。

 

“小姐不必拘谨,若是不嫌弃,叫我姐姐便是。”我回答,将随从均打发去。绯姬,刚刚少女将她的名字告知我,也把下人都打发去,整个偏厅中只剩我们两人。她抿了口茶,将这个略长故事娓娓道来。

 

“他其实并不是妖。”绯姬说,不等将心中对这句话的疑问道出,她仅是抿嘴一笑,“姐姐且听我慢慢道来便是。”

 

 

 

 

事情还要从向绯姬提亲的人说起,她的名气不仅引来了平安京中的各位人物,亦有别地的人慕名前来,其中不乏一些名声败坏、手段肮脏的蛇鼠之辈。

 

那位妖怪便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派来的。用派来这个词或许有些不妥当,不过他确实是因为这个人的委托才前来骚扰绯姬的。

 

他第一次前来是三个月前,是一个晴朗的日子,晚间天空深蓝,月亮如银盘般挂于天边,周围有星光相伴。绯姬独自在房中,本已经卧于床上歇息,只是被月光所迷,再次打开窗户,想在睡前再次看一眼那皎洁的月光。

 

谁料一开窗,期盼的美景未出现,一对黑翼将景象覆盖,它们略微一扇动,一阵强风便从大开的窗户袭入绯姬的房中,绯姬跌倒在地,惊叫出声。

 

那妖身着深色衣裳,将羽翼收起,翘腿坐在窗沿上,半个身子浴于月光中,半身隐在房里的黑暗中。走廊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侍卫们高声喊着绯姬的名字。

 

“别担心。”窗台那边传来清亮的少年音,绯姬急将目光再次放回那妖怪的身上,他侧过头朝绯姬笑,一对浅色的眸子在夜中闪着光,明亮,却并不透彻,是暴戾而带点稚气的邪。

 

“我收到的祈愿是要折磨你,让你不得安宁,再将你杀掉。”他继续说,“所以你放心,今晚你将会平安无事。”

 

语音落,他便消失在夜幕中,仅在靠近窗台的地板上留下几根散落的黑色羽毛。

 

自那日起,绯姬的父亲便开始请城中有名的阴阳师前来府宅,特别是夜间,守在走廊中,轮流候于绯姬门前,一旦绯姬呼救,不出片刻便可马上进入房中,将妖物抓获。

 

他再次出现是在三日后,同样是深色的衣裳,暗红的纹理埋在黑色的布料中,衬着他的黑翼,若不是处于此情此处,绯姬亦是不会吝啬一句威风凛凛。

 

那时绯姬正靠在床榻上读书,忽而她听到窗外强劲的风声,拍打着窗嗡嗡作响。绯姬赤着脚走到窗旁,她心中明白自己不该这么做,可她依然是将窗户打开,少年尚可说稚气未退的面容被月光照亮,一对眼眸最为吸引人。

 

他手上是来不及收回的想要开窗的动作,没料到绯姬的举动,一时四目相对,他竟是有些窘迫起来。

 

“你不该开窗,绯姬大人。”他勾起嘴角邪邪地笑,“你该害怕我才对。”

 

绯姬心中本是害怕的,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放松下来,用衣袖掩在嘴边低低地笑,笑声如铜铃般悦耳。

 

“你并不想害我。”绯姬抬头朝他笑道。

 

少年听到这话,错愕的表情瞬间攀上他的脸庞,他睁大眼睛,最后是带些不忿地咬了一下下唇,小小地“啧”了一声,扑扇着翅膀消失在银白的月光中。风因他的动作而变得强劲,房间各处窗户啪啪作响,有几扇甚至被强风吹开,置于桌上的物品掉落一地,在清脆的响声中变得粉碎。绯姬用衣袖挡在自己面前,再移开的时候窗前已经没有少年的身影,她顾不上去查看地上的物品,也没有理会冲进来的守卫,双手攀着窗台往外看,好似能看在那个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。

 

“绯姬大人,您没事吧?”丫鬟簇拥上来,扶着绯姬的手臂上下查看她的情况。阴阳师在慌忙中有些不顾礼仪,大步抢于绯姬身前,看起来更像是将绯姬挤开。他着急地往窗外看去,然后气馁地叹气。

 

动作让本散落在地上的黑羽飘起,其中一根落在绯姬的脚边,她衬着大家都不注意,用衣衫把它盖住,等人都散尽以后将它拾起,放入一个不起眼的木盒中。

 

第二日绯姬便去请求她的父亲,将这位阴阳师辞退,以他礼仪不当的理由。其实绯姬并不是如此执着于礼仪的人,只是她并不希望这种所谓的捉捕行动再出现在她的房中。

 

绯姬没有来由地认为,其实这位妖怪少年并不坏。

 

只是不断有新的阴阳师被她的父亲请来,又因为不同的缘由被辞退。绯姬开始盼望那位少年到来的日子,一般是隔三四日,每次来时都会风声大作,绯姬匆忙去把窗户打开,两人隔着窗台对话,一个月下来几乎每次都是少年气急败坏而去。

 

 

 

听到此处我已是情不自禁,笑着说道:“我倒是要为我这些可怜的同行感到难过,莫名便被冠上了‘无能’之名。”

 

绯姬也是失笑,拣了块茶点佐茶细细品尝。少女在讲故事的时候表情都鲜活起来,她本便长得好看,此刻脸上带着一抹淡粉,十六岁的年龄,真是美好。

 

“他从样子上看来,也约莫不过与我同岁。”绯姬说。

 

“妖怪的面容本就不会因年龄而改变。”我答道,“也许他已千岁。”

 

绯姬并没有回答我这句话,我本意不过是一句玩笑话,也许绯姬误解为我在暗示些什么,我亦不愿去辩解,阴阳师与妖怪本就该是两路人,我并没有要为这句话解释的理由。她面上笑容依旧,看来也并没有过于在意,仅是回了一句,他本性并不坏,便继续将故事说下去。

 

 

 

在绯姬的掩饰下,固然并没有城中的阴阳师能够抓到这位少年,于是绯姬的父亲便写信到我住处,请我出山一助。那大概是一个月前的事,当时绯姬亦用力阻拦,只是大人心意已决,而我亦对此有兴趣,接到信数日后便前来平安京。

 

妖怪少年依然是隔几天便来一次,名义上是骚扰,实则每次都只是做做样子,坐在窗台上,低声与绯姬说着一些吓人的怪谈。绯姬总是靠在窗边坐着,低低地笑,越到吓人的地方,她却是越有兴趣,甚至还一脸期待地让少年赶紧说下去。

 

少年撇撇嘴,心里的兴致去了一半。本是要吓人的,却不自觉中变成一个讲睡前故事的人。但他依然是把故事说完,在子夜前离去,悄无声息,配合着绯姬那个他已经不再来骚扰自己的谎言,只是她的父亲并不放心,硬是要人前来一查究竟才安心。

 

“你什么时候杀我?”绯姬坐于梳妆台前,装作不在意地问了一句。

 

少年在绯姬宽敞的房中踱步,走两步便有一根黑羽跌落在地面。绯姬将脚边的一根捡起,放入盒中,大约一数,将近二十根,每一根都还闪着暗色的光。距少年第一次前来,已有大约三个月。

 

“绯姬大人这是要寻死?”少年的尾音上扬,转过头挑眉看向绯姬,嘴边挂着邪气的笑。

 

绯姬摇摇头,将盒子放回架上,把长发拢到一侧肩上,她对上少年的目光,那对浅色的眼睛里依然绕着很重的戾气,可是这丝丝点点的邪恶气息在他的身上却更像是恰到好处的装饰,将他整个人都点亮,纵使他总是身着暗色的衣裳,却有一种耀眼的明亮。

 

“你并不想杀我,你只是想要一个人陪你消磨时间。”绯姬垂下眼帘,目光看向落在地上的黑羽,“妖怪的世界原来竟是如此寂寞吗?”

 

房内狂风四起,帘帐被吹得发出沉闷的声响,窗户被劲风尽数吹开,冷色的月光洒进房内,在少年俊俏的脸上铺上一层苍白,他的表情是如同寒冰一样的冰冷。

 

“我并不是妖怪。”少年离开前只留下这一句话,强风和侍卫让绯姬没有机会追问这是什么意思。

 

数日后,本该是我约定到达平安京的日子,可天气让我失约,在大人正焦急之时,这位神秘的阴阳师上门拜访,称是听闻府上有缠人的大妖,他对此颇感兴趣,自请一试,望能为大人分忧。

 

绯姬的父亲对此人极为不信任。此人从面容看来也不过二十五六,只身到来,在勘察时亦没有像别人一样带着随从,更没有拿出什么器具来度量,身上除了藏于袖中的符咒,便只有一杆不离手的细烟枪。

 

他在绯姬的房内巡视一周,最后在梳妆台前停步,手指抚在木盒所在的抽屉把手上,绯姬心中一惊,藏在袖中的手紧攥着光滑的布料,脸上亦是露出一丝不自然。他收回手,随后转头朝绯姬一笑,道:“绯姬大人可否与我单独谈谈?”

 

绯姬轻叹一口气,说服自己的父亲,约定好独处的时间,大人便带着下人离去。房中只剩绯姬与他二人。

 

他这才记起来朝绯姬介绍自己,他说自己姓叶,单名一个字,修。并非东瀛人,只是自幼长在这边,习得阴阳术,幸而技术还不错,至今尚未被妖怪为难过。

 

“绯姬大人藏于抽屉里的东西,可否让我一看?”叶修也没有跟绯姬绕圈子,直接了当直入主题。

 

绯姬只得将抽屉中的盒子取出,用随身带着的钥匙开了锁,黑羽在白日里依然散发着迷人的光芒。叶修将一根取出,黑色的绒毛光滑,不同于夜里的银光,在白日里它们更加闪耀,那是点点金光。

 

“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。”叶修笑道,手指捻着尾部,举到阳光前,微微仰着头去看这根黑羽。

 

被捅破秘密的绯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,她发现眼前这个人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懒散,他的实力远在之前那些阴阳师之上。

 

见绯姬不答,叶修心中也是将情况理了个大概,问道:“他跟大人说过什么吗?”

 

说到少年跟绯姬提起过的事情,那真是多得数不清。零零碎碎,毫无中心,大多都是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见闻,又或者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。绯姬不清楚,那些故事虽引人入胜,当中藏着的血腥和凶残,绯姬不愿去想起,更不愿意它们在自己心里停留。

 

“大多都是一些妖奇怪谈。”绯姬答道,忽然她想起那天晚上少年的那句话,心中却是仍有顾虑,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眼前这个人,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:“我能相信你吗?”

 

叶修将目光从羽毛上收回,他转头看向绯姬,之见这位看上去娇弱的少女,现在脸上表情坚定,眼神可谓凌厉。

 

“我相信许多妖怪性本善,若他也是,我自不会伤害他,只会让他不再打扰绯姬大人的生活。”叶修将羽毛放回盒中,合上,把盒子交到绯姬手中。

 

“数日前他来过,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。我似乎是说错了什么,惹他生气了。”绯姬叹气,“走前他仅留下一句,‘我并不是妖怪’。”

 

“哦?”

 

“按往常,昨日或前日他本该前来,可是他并没有出现。”绯姬将盒子放回抽屉中,叶修于一旁若有所思。

 

“他应该会再来的。”叶修说,“这几日若他前来,可否告知于我?”

 

绯姬对这个要求稍有惊讶,但还是应了下来。

 

叶修在绯姬闺房侧边的房中住下,两日过去,微风终于再次敲响了绯姬的窗户。少年看到绯姬时并没有过多的表情,脸上还是有一丝藏不住的别扭。他收起黑翼踏进绯姬的房中,想要开口说些什么,才发现黑暗里藏了另一个人。

 

少年迅速警戒起来,羽翼打开,脸上亦现出敌意,似乎随时可以在这狭小的空间中与叶修进行一场战斗。

 

“阴阳师?”少年问,清亮的少年音变得低沉,压着浓重的怒气。他看向绯姬,不知这句话是在质问绯姬,亦或是在问叶修的身份。

 

“你本是神明,为何要干扰人类的生活?这本是性本邪的妖物才会做的事情。”叶修问,直接了当,让在场的剩余二人均是没有反应过来。

 

“什么?”绯姬受到的惊吓显然是更大些,她声音有些颤抖,皱着眉良久才问出这一句话。

 

少年却是笑了起来,声音压低,听上去颇为狰狞,最后他甚至笑得弯了腰,直起腰的时候眼角泛着泪光。表情随即又恢复平静,低声说道:“我本便是祸津神,无名无归宿的祸津神,给世人带去灾难与血光。既然如此,我身为神明又或是身为妖怪又有何区别呢?阴阳师大人。”

 

叶修抿着嘴,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。

 

“哦,并不是没有区别。或许身为妖怪会更幸福吧?毕竟妖怪不需要依赖人们的记挂生存,在这平安时代,亦不需要每天提心吊胆何时会无声消失。”少年笑了,笑容明亮而动人,却带着悲凉。

 

“我会记得你。”叶修往前一步,一扫脸上的慵懒,眼神坚定,“至少在我仍存在这个世上的时候,你不需那么活着。”

 

少年露出惊讶的神情,只是一瞬,又换上自嘲,他微皱着眉,“你居然要我去相信一个阴阳师吗?”

 

狂风再次卷起,在两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,少年就已经从窗户离开,依旧散落一地黑羽,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。叶修从窗户大约看了一下少年离开的方向,没有时间去照顾尚未反应过来的绯姬,叶修只留下一句“请大人好好休息,这件事交给我”以后,便由门口往外追去。

 

叶修一日未归,终于在两日后的清晨再次登门,前来辞别。他告知大人自己在这两日已将妖物清除,此妖不会再前来打扰绯姬的生活。

 

绯姬跟在她的父亲身旁,低头不语。她不知自己是否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,所谓祸津神,又或是妖怪,她一概不懂,心中只知道那个少年并不如他自己所想那般不堪,至少他并没有给自己带来灾难与血光,而是给她带来了十数个夜晚的陪伴,是她在这偌大而封闭的府邸中唯一的朋友。

 

最后她抬头朝叶修道谢,这才发现叶修身边跟了一个黑发少年,戴着半遮脸的纱帽,一直跟在后方,身着深色的衣衫,沉默不语。

 

那少年此时亦抬起头,浅色的眸子在暗色的面纱中凸显,如此耀眼,尽是清明,带着尚未完全收起的戾气。他朝绯姬微微点头,最后跟着叶修起身离开。

 

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,也许也有了自己的名字,真好。

 

 

 

故事告一段落,窗外的雨也在半时辰前停下。青葱的树叶映着数日未见的阳光,我深吸一口气,仿佛能闻到深山树林中雨后泥土的清香。

 

“所谓祸津神,”我知道绯姬对此仍有疑惑,“他们大多在战争时代随着人们的仇恨而诞生,他们基本没有自己的神社,接受最不堪的祈愿,替他人杀人、报仇。他曾跟你说过的那些故事,大概大多是他自己的经历吧。”

 

“之所以说在这平安时代,会日夜担忧着不知何时消失,是因为神明本就是依赖着人们的记挂而存在。若是某个神明在这世上再也无人知晓,他们的神力会迅速退减,最终消失。祸津神没有神社,平安时代亦不再厮杀,祸津神众多,被遗忘而消失的,在这百年间,或已是不计其数吧。”

 

我并没有在平安京中久留,我本便不喜欢人多杂乱的地方。绯姬告知我叶修带着少年离开的方向,往那边走上约一个月,有一座环境优美的山,传说里面住着传说中的妖怪与神明,我早便对其神往。借此机会,亦是正好去一趟。

 

我与绯姬一直保持书信来往,她在三年后终于出嫁,对方是一位温柔的显贵,对绯姬无微不至,郎才女貌,门当户对。两年后绯姬诞下一位可爱的女婴,我前去给她道喜,并告知她自己这几年来出游的见闻。只是很遗憾,始终没有遇到绯姬故事中的两人。

 

又是三年,我收到绯姬的信件,邀我前往平安京一叙。

 

换了一座府邸,临山的茶室却是如出一辙。绯姬不再是少女,却仍带着少女的体态,眉眼间多了几分温柔,从前那分俏皮却是仍然没有消失。

 

“他上个月来找过我,神明真好啊,他依旧是当年那副少年模样,而我,已经是步入中年的少妇了。”绯姬掩嘴轻笑,神情却不如她话中那般轻松。

 

“发生了什么?”我问。

 

“他说,叶修去世了。”

 

 

 

少年前来的那晚,是如同当年那样晴朗的日子。绯姬的夫君因事出门,家中仅留绯姬与长辈。

 

夏日炎热,绯姬将推门打开,好让微风吹进,驱散一些闷热。她侧坐在床边,为刚入睡的孩子扇着风。一阵稍强的风忽然吹进房内,这感觉颇为熟悉,绯姬转头看向门口那边,赫然是多年未见的身影。

 

少年的黑翼依然威风凛凛,只是他身上不再穿着深色,一身白狩衣配着淡蓝色的低衬,一对眼眸依然如当年那般明亮。

 

“许久不见,绯姬。”少年朝绯姬笑,压低了声音。走到床边,去看熟睡的婴孩。

 

绯姬看着少年一如昨日的面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,扇子掩面,想要收拾一下自己的表情,却发现自己竟已喜极而泣。

 

他依然在这世上,真是太好了。绯姬如此想。

 

“许久不见,近来可好?”绯姬将少年请到一旁的矮桌边上坐着,给他斟上冰镇过的果茶。

 

“挺好的,这几年去了不少地方,看过不少事,见过不少人与妖。”少年将茶水饮尽,“那是你的孩子吗?”

 

绯姬点点头,笑着问:“像我吗?”

 

“挺像你的,好看。”少年点头,把茶点放入口中,开始给绯姬讲自己这几年见到的趣事,听到有趣处绯姬会压低声音轻笑,紧张处又会忍不住开始追问,一如当年他们在窗边度过的那十数个夜晚。

 

“绯姬。”又一个故事结束,少年转头看向高挂在空中的那轮明月,本还挂在脸上的那些喜悦一下子像被月光洗去一般,忧伤染上少年的眉眼,最后一滴晶莹的泪从他的眼角滑落,他说:“他死了,就在一个月前。”

 

 

 

少年最后都没有告诉绯姬叶修的死因,他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多说,只是坐在矮桌前,浴于冰冷的月光下默默流泪。

 

我离开平安京前,绯姬告知我一处山脉的名字,她说少年将叶修葬于此山,自己没办法离开平安京前往祭拜,只能请我代她前去。

 

“姐姐,拜托你了。”她交给我一封书信,想要我转交给少年。

 

离开平安京后我便直接前往此山,路途遥远,也不知当时少年花了多久才再次找到已经搬家的绯姬,也或许少年这些年来一直都关注着她。数月后我终于抵达山脉,此地钟灵毓秀,一踏入便让人感觉心旷神怡。

 

花了近十日我才在深山中找到那处墓地,位于山洞内,洞前有一棵茂盛的樱花树,树下有矮桌,有茶具,还有一只在憩息的白猫。我起初只是被这棵樱花树吸引,虽已过花期,却还是能看到翠绿的中间有点点粉红。

 

“你是谁?”少年音从洞内传来,我能感觉到洞口有一层结界,术力不强,不过一般人大概无法察觉此处。

 

我转身朝音源望去,一位身着靛蓝色薄衣的少年立于洞口,白猫乖巧而优雅地走向他,他弯腰把猫抱起,它窝成一团又在少年的怀中入睡。

 

绯姬说少年多年来模样依旧,我终于知道绯姬为何会称一位在杀戮中成长的祸津神为“明亮”。特别是那对浅色的眼睛,衬于黑发之下,如同玉石一般透彻。

 

我将信件交到他的手中,信不长,大概是绯姬心中有太多话不知从何开口,删删减减便成了如今模样。信中有一支压干的勿忘我,浓情厚意,难以言表,唯有以物相托。

 

少年并没有要与我深谈的意思,他将信件带进山洞中,在我想要进入山洞的时候,他并没有拒绝。山洞深处有一处低矮的墓碑,并不起眼,上面用中文刻着叶修二字。我在墓前跪拜,只是遗憾无法与叶修这种高人相见,亦无法向他讨教一二。

 

“他说他喜欢这里,安静,而且风景好。”少年说,“我也觉得挺好的。”

 

我问那他接下来是要去哪里?

 

少年皱了眉,修长的手指抚着白猫的后背,给它挠后脑勺。

 

“去哪里?我就在这里守着。反正也没人记得我,还不如在这里陪着他,直到我消失。”

 

我一时无法回答。确实,这个世界上,还记得他的,也只剩远在平安京的绯姬了。也许他可以偶尔飞过去与她一叙,可他总归不会离开太久。这么久我一直不知道少年的名字,之前问起绯姬,她亦是一时愣住了,忧伤地说说来惭愧,这么多年,居然连一个名字都不清楚。

 

“我的名字吗?”少年有些错愕,他笑了笑,“从前我们祸津神只需要听那些龌龊的想法,并不需要人们喊我的名字,后来也没人在乎,久而久之,我自己都忘记一开始诞生时我到底叫什么。你是第一个在见我的时候问我的人。唔,不过,既然你好奇,那我告诉你也可以。”

 

他抬起头,看向那棵茂盛的樱花树,轻声说:

 

“叶修他叫我孙翔。”

 

我刚想开口说这样就有人会记得你了,孙翔却再次开口,他冲我笑:“不过阴阳师大人还是忘记我吧。”

 

“从前我觉得,只要我还能别人记住,哪怕是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,也没有关系,至少我还活着。后来我遇到了绯姬,她不怕我,她太纯粹,甚至把我这个祸津神当作挚友,只是我更傻,我亦将她当作我的挚友,或者说唯一的朋友。”

 

“后来,我遇到叶修。他连夜进山,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里找我,告诉我其实祸津神也是可以被人原谅,因为肮脏龌龊的并不是我们,而是那些许下这种愿望的人。他邀我随他一同游历,不听那些祈愿,放开去活,或许是更好的选择。至少在他还在世的时候,我不会消失。”

 

“现在他不在了,我亦对这个世间再无眷恋。我见过绯姬幸福的样子,看过她的孩儿,在绯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孩子加了一道守护。虽然我的神力已经不强,但至少我可以护那个孩子一世平安,像她的母亲一样,明亮照人。”

 

“这世上我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,我不再想孤独地活着了。所以感谢你的好意,阴阳师大人,可是还请你忘了我。”

 

 “他还在彼世等我,我不想让他等太久。”

 

fin.


-


其实跟我一开始构思的有点出入,原来是阴阳师paro,想着想着就变成现在这样了。不过最后这个版本是更贴合我的心意。

对于这种日本阴阳师和妖怪、祸津神这种设定,我是根据 野良神、滑头鬼之孙还有阴阳师游戏和电影来参考,所以经不起考据【打我可以别打脸】,大家要是发现真的有很大的bug请私信跟我说,我尽量改。

最后山洞那里有参考妖猫传的场景,我实在太喜欢这部电影了呜呜呜。

关于这个结局,不能说是be,也不能说是he,怎么界定呢,真是有点难。但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,毕竟人会老去,而神明不会。

我自己还是挺喜欢这篇文的,嘻嘻。

希望你们也喜欢。

感谢评论蓝手红心

下次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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